燈火照在刺客的臉上,赫然正是逃逸了的顧晉安。此刻他滿臉鮮血,緊擰着眉,胸口血ròuláng藉,幾乎能看到跳動的心臟,他驀然退後一步,不無嘲諷的狂笑起來,滿是鮮血的手筆直的指向燕凜,啞聲道:“你如此對你,你還要救他?”
說罷,仰天倒下,氣息全無。
斷劍從管姝白的胸口拔出,噗的一聲噴出一股鮮血,她身軀一軟,便要倒地,燕凜一把接住她,將她抱入懷裡。
“為什麼?”
他的一雙眼睛幾乎黑成了極夜,看不到一絲波光,管姝白也是愣了,她不是懦弱之人,雖是報了死志,卻也恨不得親手殺了他泄憤。衝到他近前的時候,提起刀的那一刻,她甚至依舊報了這樣的想法,可是,可是當看到顧晉安的劍迎向他的時候,身體卻好像先於頭腦做出了反應。她愣在那,手足發抖,臉色蒼白的像鬼一樣,悔恨,羞愧,憤怒,種種qíng緒仿若厲鬼的手爪緊緊的扼住了她的頸子,她呆愣許久,眼眶發紅,想說什麼,卻猛的咳嗽起來,血沫噴濺,污了一張臉,氣若遊絲的說道:“你這般……欺……我騙我,我怎能讓你死在……別人的手上?”
燕凜狹長的眼睛狠狠眯起,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猙獰的跳出來,卻被他死死的壓制着,他呼吸沉重,聲音更加低沉,再不復平日的淡漠,冷到了極致:“你恨我,便來殺我。”
管姝白深吸一口氣,揮拳便打在他的肩膀上,可是她受了那麼重的傷,哪裡還有力氣,拳頭輕的像棉花一樣,自己傷口處的鮮血卻隨着她的用力而湧出,她卻全然不管,仍舊一下一下的捶打着。似乎是終於意識到沒有用,她費儘力氣撐起身子,攀上他的肩,張嘴便死死的咬在他左側的脖頸上。
她咬的那麼狠,那麼用力,一行血珠自他的脖頸劃下,落入她如雲的鬢髮中。
終於,她鬆開了口,似乎是連這點力氣也沒了。
“我要死了……燕凜,我殺不了你了。”
她的聲音輕輕的在他耳邊響起,嘴唇蒼白,緩緩蠕動着,就好似這五年來每個日夜裡細碎的親吻一樣,一個極輕的笑容苦澀的留在唇邊,她的手腕無力的垂下,落在冰涼的玉階上。
廣場上死寂無聲,許久無人敢說一句話,孟素心從地上爬起來,走到皇帝身邊,手指顫抖着去碰他的袖管,低低叫道:“皇上?”
“我沒事。”
他低聲說,竟用了“我”來自稱,孟素心低下頭,退後幾步。
天邊yīn雲散了,月華潔白,像是一層冷霜,冷冷的罩在這滿是血色的宮門上。終篇:
空dàngdàng的大殿上,窗子大敞着,夜幕如大鵬鳥巨大漆黑的雙翼,緩緩的從西方垂落,殿門前蓄着一汪清池,池水倒映着一盞盞宮燈,迤邐成一條絢麗的虹,越發顯得大殿深處光線暗淡,幾乎連人的面容都瞧不清。皇帝獨自坐在那,正在埋首批摺子,殿內燃了蘇荷香,香氣淡淡的,被風一chuī就散了。往常這個時候都是要燃金盞香的,只是皇帝前幾日說金盞難制,耗時又久,便吩咐內務府消了這道香的供奉。大燕這段時間戰事頻繁,懷宋的三位藩王造了反,雖說已經平息了gān戈,但到底是傷了元氣,朝廷財政緊張,連皇帝在自己的吃食上也苛刻了許多。
有宮女進來奉茶,見皇帝終於直起腰,揉了揉頸子,常喜忙在一旁低聲道:“夜深了,皇上該歇歇了,皇後娘娘的婢女剛兒來說娘娘昨夜chuī了風,早上起來身子就不大慡,一整天也沒吃幾口飯,皇上您要不要過去看看。”
皇帝沉默片刻,說道:“朕還有些奏摺要處理,你叫太醫給皇後好好瞧瞧,再跟皇後說,讓她好好休息,朕閑了就去看她。”
“是。”常喜答應一聲,便再沒了聲音。殿上是長久無聲的靜默,好似沒了人,只能聽見殿外冷風chuī過火紅的楓葉,發出瑟瑟的聲響。皇帝依舊埋首在案牘前,絲毫沒有想要休息就寢的意思,常喜是伺候過前朝的人,從這個角度看去,只覺得皇帝像足了先皇,掩映在重重燈火之後,連眉目都是模糊的。
殿門微啟,小太監福子貓着腰跑進來,在常喜耳邊耳語兩句。常喜揮手將他遣退,幾步上前,低聲說:“皇上,皇後娘娘打發何太醫來請脈來了。”
皇帝連頭都沒抬,好像完全沒聽到一樣,常喜大着膽子又說了一句:“皇上頸子上的傷該上藥了,再不治,怕是會落下疤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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