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霄冀飛翻
目送蘇融離去, 徐子京又一次看向東風。她記得他那壇酒,想拿來和他共飲,這令他幾乎雀躍起來, 哪怕一轉眼, 她便扣住蘇融的手,說了許多狎昵的話。
“東風。”他輕輕喚她。
“做什麼, 不捨得給我吃酒么?”
哪裡會不捨得,只是那酒……他低了頭, 兩眼瞥向不遠處的炭火, 瑞炭燃了三日, 表面多出一層白灰,幾乎掩住火焰的彤紅。
他搓了搓手指, 傾身向床上那人道:“東風, 我沒有家了。”
“人生在世,心在哪裡, 家便在哪裡。”
我的心在你這裡。徐子京望着她的面龐, 心裡有感激, 有酸澀, 見她輕輕笑着,他的心又狂跳起來。斟酌幾遍, 正要表明心意,蘇融走進來,問他酒罈放在何處。他連忙答了,再看東風,竟忘了先前想好的辭句。
“年後山東軍返程, 你留下罷,和蘇融一起著書講學。”
“講學?講新注么?”
祝逢春點點頭, 道:“天理人倫也好,禮教綱常也罷,都要有人去想,去說,才能一步一步改動。景揚做了聖上,應當會將我留在京中,閑暇之時,正好把這些事做一做,我倒想看看,這一千年的禮教究竟動不動得t了。”
“事在人為,東風天資聰穎,只要潛心治學,定能成一家之言。”
祝逢春略一揚眉:“我治什麼學?把你們留下,分明是要你們去治學。”
徐子京啞然,頓了片刻,道:“你有這般的見地,這般的學識,又有滿腔維新的壯志,到頭來,卻要旁人替你治學辯經么?”
“治學也未嘗不可,只是我不喜歡儒學。”
祝逢春敲了敲床沿,望着窗戶道:“一千年前,天下武備皆為黃銅所造,今日則換做鑌鐵,只因黃銅之堅,黃銅之韌,皆輸鑌鐵一着,無論匠人如何用心,都造不出勝過鐵刀的銅刀。
“儒學亦是如此,君臣父子之道,如何塗飾,如何註解,都改不了尊長壓過卑幼的根源。你方才那番話,放到儒者面前,只能得一句不忠不孝。這等託名王道實為霸道的東西,我不喜歡。”
聞言,徐子京也垂下雙目,過了好一陣子,他道:“可眼下只有儒學這塊黃銅,並不曾見什麼鑌鐵。為今之計,便是依蘇融所言,翻檢黃老、釋家典籍,做好眼前之事。”
“我也這般作想,只是不想潛心去做。”祝逢春笑了笑,揚臉道,“蘇融一個人縫縫補補便夠了,我沒這個耐性。”
“只靠蘇融一人,怕是有些難為。”
“故而我留了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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