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9 章
深秋的雨絲裹着寒氣滲入骨髓,陳安瀾握着方向盤的指節發白。手機屏幕在副駕亮了三次,都是宋歲昭發來的消息。最後一條附了張照片:瓷白的藥瓶滾落在深色地毯上,琥珀色藥片散成星子。
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時,陳安瀾看見宋歲昭蜷縮在急診室角落。白大褂醫生正在填寫病歷,鋼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刺得他耳膜生疼。
"聲帶腫瘤複發,"醫生摘下聽診器,金屬冰冷的觸感擦過陳安瀾手背,"建議儘快安排手術。"
宋歲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喉間發出破碎的氣音。這是他們結婚第七年,自從切除聲帶後,宋歲昭再也沒能發出聲音,但此刻他顫抖的指尖卻比任何言語都滾燙——不要告訴爸媽。
陳安瀾想起三個月前,宋母在家族聚會上的冷言冷語:"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們結婚,現在拖累小瀾事業......"他反手扣住宋歲昭的手,在掌心畫下安撫的圈。
深夜的病房裡,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中,宋歲昭在平板上敲出一行字:"對不起,又讓你為難了。"
陳安瀾俯身吻去他眼角未乾的淚痕,消毒水混合著棠梨香的氣息縈繞鼻尖。七年前的秋天也是這樣,宋歲昭站在民政局門口,捧着紅本本的手指微微發顫。那天他穿了件淺灰色毛衣,像只怯生生的鴿子。
"說什麼傻話。"陳安瀾將涼透的輸液袋捂在掌心焐熱,"當年從你書包里掏出帶血的校服時,我就說過要當你的嘴。"
記憶翻湧回十二歲那年。陳安瀾踹開儲物間的鐵門,看見宋歲昭縮在角落,脖頸處青紫的指痕觸目驚心。三個高年級男生正在撕扯他胸前的校牌,塑料墜子"啪嗒"掉在地上。
"啞巴也配上學?"為首的男生獰笑着踹翻垃圾桶,"聽說你爸是被車撞死的,怎麼沒把你也帶走......"
陳安瀾揮出的拳頭帶着呼嘯風聲。後來在教務處,他看着宋歲昭紅着眼眶用手語比劃"別打架",突然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。
術後恢復期,宋歲昭的聲帶插着呼吸管,整個人瘦得脫了形。陳安瀾推掉所有商務會談,在病房支起行軍床。深夜裡,他總看見月光爬過宋歲昭的睫毛,在枕頭上投下蝶翼般的陰影。
某天凌晨,宋歲昭突然劇烈咳嗽,指縫間滲出暗紅血漬。陳安瀾慌亂地按下呼叫鈴,卻被虛弱的手攔住。宋歲昭顫抖着摸到平板:"別看,臟。"
"胡說什麼。"陳安瀾強行掰開他的手,用棉簽細細擦拭唇角,"你流的血都是甜的。"這句話讓宋歲昭愣住,蒼白的臉上泛起薄紅。監護儀的心跳聲陡然加快,像是春夜裡急促的鼓點。
公司危機來得毫無徵兆。競爭對手惡意收購股票,董事會要求陳安瀾即刻飛往紐約。臨走前,他握着宋歲昭的手不肯鬆開:"等我回來,我們去北海道看櫻花。"
宋歲昭笑着點頭,在平板上打出:"我等你。"但陳安瀾不知道,這笑容背後藏着怎樣的煎熬。
紐約的談判桌硝煙瀰漫,陳安瀾卻在深夜收到陌生號碼發來的照片。畫面里,宋歲昭倚在輪椅上,正在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交談。對方的手搭在他肩頭,而宋歲昭沒有推開。
手機在掌心發燙,陳安瀾訂了最早的航班。落地時,深秋的雨變成了初雪。他衝進家門,看見宋歲昭正在整理藥盒,聽見動靜後轉身,蒼白的臉上閃過驚訝。
"他是誰?"陳安瀾將照片甩在茶几上,聲音冷得能結霜。
宋歲昭的指尖在平板上懸停許久,最終只打出:"別生氣。"這四個字徹底點燃了陳安瀾的怒火。他抓住對方的手腕,卻觸到一片冰涼——宋歲昭瘦得驚人,腕骨硌得他生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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